【後悔】by彼岸

 　　

　　“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”

　　

　　“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”

　　

　　年事已高的張家長老-張彼方坐在院落一棵紫藤花樹下的搖椅上，輕輕的搖晃搖椅，手裡拿著很舊的紅色流蘇，口中唸著詩經裡的一首詩，蒹葭。

　　

　　她是長老裡唯一的女性，也是前代的張家小姐，不過也是四、五十年前的事了。

　　

　　「長老奶奶！」張蝶月充滿活力的跑來。

　　「啊，是小蝶呀……女孩子不要跑這麼快，會摔的！」張彼方無奈的笑著叮囑道。

　　「長老奶奶我可想您了！」張蝶月一過來就是抱住這位疼愛的長老。

　　「奶奶也很想妳，比武大會好玩嗎？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嗎？」張彼方拍拍張蝶月的背，問問疼愛的外甥孫女。

　　「有啊！我跟阿魄他們玩的好開心！雖然遇到一些事情就是了，不過我玩的還算開心！」張蝶月露出燦爛的笑容，握著張彼方的手，告訴她自己在大會裡發生的事，還有自己去瞿家的事。

　　

　　張蝶月一提起關於瞿若霜臉就有些微紅，這點當然被張彼方看出來了。

　　

　　「瞿家啊……好久沒有聽見關於這個家族了，他們家的人不好惹，小蝶可得小心些才好。」張彼方的擔心是正常的，畢竟自己年輕時也遇到過。

　　「哎唷！奶奶我可是張家的人！才不會怕他們呢！再說我還有乾爹他們幫我！」張蝶月很有自信。

　　

　　「呵呵！奶奶知道，但還是會擔心妳，小蝶啊……奶奶在妳這個年紀也是在這個江湖到處跑的，可是奶奶必須早點告訴妳，千萬不要做會後悔的事。」張彼方反覆握緊張蝶月的手，眼神流露出後悔和難過的神情。

　　

　　張蝶月看著張彼方的眼神，很是困惑。

　　

　　「奶奶……您有後悔的事？」張蝶月問。

　　

　　「是，我後悔……後悔自己沒離開張家，後悔把孩子交給他……後悔……很後悔……。」張彼方一邊說一邊流淚，她一手握著張蝶月的手，另一手府在自己的肚子上。

　　

　　她，曾經生過孩子，是個兒子。

　　

　　這事只有前代族長，張青木的父親張方游知道而已。

　　

　　「奶奶……我不做後悔的事，您放心吧！」張蝶月聽了，決定幫張彼方找孩子。

　　

　　張蝶月安頓好張彼方，就去找線索了，她直奔已經退休的前族長張方游的院落，直接抓著爺爺一頓問話，張方游被問的是一愣，覺得自己不說，孫女肯定是會把他的花瓶砸了，把自己知道的說給張蝶月聽。

　　

¤

　　山上。

　　

　　璽平拿著一枚破舊的玉珮盯著看，上頭刻畫著一段詩。

　　

　　「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。」

　　

　　這時曲鶴帶著自己從店里拿出來的好酒來到他的書房。

　　「老白，喝嗎？」曲鶴似乎早就預料到了。

　　「你不去管店里的事，跑來找我喝酒？」璽平挑眉，放下手裡的玉珮。

　　「店里沒事，我這個老闆想出來透透氣不行嗎？」曲鶴坐下來，讓璽平的下人去拿酒杯。

　　「你倒清閒。」璽平說。

　　曲鶴看酒杯拿來，拿起酒就是為自己和璽平倒酒，當然也看到那枚玉珮。

　　

　　「你，不去看看？」曲鶴似乎知道什麼。

　　「…………。」璽平拿起酒杯飲酒，拒絕回答曲鶴。

　　曲鶴早已見怪不怪，拿起酒杯開喝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，他說「我聽說她的身子越來越差了，但偶而還是會出來曬太陽。」

　　

　　「……與我無關。」璽平的表情異常冰冷。

　　

　　曲鶴沒在多說，只是安靜的和璽平喝酒。

　　

¤

　　一個月後，張蝶月失落的回到張家，這時的張彼方只能躺在床上，她的腳已經幾乎不方便行動了。

　　「長老奶奶……對不起我去不了東海……。」張蝶月坐在凳子上整個人趴在床邊。

　　「沒事的，妳能為我做這些事，我已經很滿足了，不必為了我這個老人，在做這些……。」

　　「可是！我還是希望奶奶您沒有遺憾！」張蝶月一張小臉都快變成苦瓜了。

　　「妳看妳，一張漂亮的臉蛋都要變成苦瓜了，奶奶年紀大了，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人世間。」張彼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。

　　「才不會呢！奶奶會活很久的，奶奶還得看我嫁人，看我生孩子！這個家我最喜歡的就是長老奶奶！」張蝶月抱住張彼方哭著說。

　　

　　在這個家，她最喜歡的就是張彼方和自己的爺爺奶奶，還有爹娘他們。

　　

¤

　　二年後，張家長老之一的張彼方在一個夜晚安詳的離世了，她躺在紫藤花樹下的躺椅上，手裡握著紅色流蘇，像是睡著般閉著眼睛。

　　

　　那個夜晚，來了一個人，那人一頭白髮和一雙金瞳，他在張彼方咽氣前來到張家，張家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。

　　

　　「娘……。」他走到張彼方的面前，半跪下來喊了一聲。

　　

　　張彼方看見那人，眼淚潸然淚下，嘴裡不斷的說對不起。

　　

　　「……我不怪您，我原諒您。」那人握住張彼方的手，這是他多年後再次握著，也是最後一次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張彼方的葬禮來了許多她曾經的好友，也包括那位在東海的冥家家主，冥家的家主在上香後，趁無人時將佩劍上的流蘇放到了張彼方手裡。

　　

　　冥家主用很小聲的聲音說「對不起，是我辜負了妳……。」

　　

　　張蝶月偷偷的看了一眼冥家主，她發現冥家主有一雙金瞳，那眼睛和老白很像。

　　

　　葬禮結束後張蝶月看見冥家主往璽平的山上走去，她讓瞿若霜幫她顧一下孩子，自己去去就回。

　　

　　「您有什麼話想說？」璽平的表情比平常還要冷漠，手裡拿著本命武器，一把純白的劍，很不像平時的作風。

　　「……你該隨我回去了。」冥家主一句話就是要讓璽平隨著自己離開。

　　「回去？為何我要隨您回去。」璽平握緊刀。

　　「她已入土為安，冥家的位置我想要由你來繼任。」

　　

　　這話一出璽平難得放出殺氣。

　　

　　「我拒絕，當年您繼任家主，忙於職責，將其他事都丟給懷著孩子的她，在她生下孩子時您也沒陪她多少。」

　　

　　「最終她受不了這一切，丟下三歲的我，離開東海，回到張家。」璽平一直都記得自己被丟下的記憶，當年他求母親不要走，看見的是母親哭著一直說對不起，還有不要原諒她。

　　

　　這些對話全部都被張蝶月聽見，原來璽平是冥家主和張彼方的兒子，當年張彼方為了冥家主才一起到東海，他們在東海私自成親，張彼方忍著丈夫忙於工作被冷落和孤寂，以及冥家的其他人數落自己，甚至連懷孕時的痛苦都只能一個人承受，這些都造成了巨大的壓力。

　　

　　張彼方一直想著為了孩子要忍耐，想著丈夫眼裡還是有自己的，到孩子三歲，她再也忍不了這樣的日子，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，張彼方拿起自己不多的行囊，離開熟睡的丈夫，她本想帶著孩子離開，可一想到就這樣帶孩子回去肯定是會遭人閒言閒語的，說不定會對孩子不利，所以她選擇一個人離開。

　　

　　「白兒娘要走了，對不起，娘不能帶你走……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你不要原諒娘。」

　　

　　年僅三歲的璽平哭著求張彼方不要離開，他抓著張彼方的衣服，最後直接將玉珮扯下，望著母親離開的身影，璽平一直哭。

　　

　　「冥家沒有我，也沒差不是嗎？」璽平知道就算自己不回去也有人能繼位。

　　

　　他收起劍，看向抱著貓過來的夜澄花，露出微笑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留在這。」

　　

　　夜澄花依然還是孩子心性的模樣。

　　

　　「……好吧。」冥家主沒在多說什麼，轉身離開這。

　　

　　「璽平那個人是誰？你要跟他走嗎？你……要丟下我和老鶴嗎？」夜澄花不安的問。

　　璽平伸出手，輕輕的摸了摸頭「不會離開的，會一直在這的，你們是我的家人。」

　　「嗯！」夜澄花聽了開心的露出笑容。

　　

　　璽平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張家有關，年輕時來中原就是為找母親，但他一直都遠遠的看著，張青木和張聿知道他的身份，卻也沒有說什麼。

　　

　　現在的他很幸福，有這些家人他不孤單，也不後悔來中原。